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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标 :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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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因为我马上就要离开人世……”安娜说道，“所以，这人生怎样都无所谓了。” &H
她好像有些嫌麻烦似的笑了笑，然后将灰色的药丸放在舌头上，接着“咕噜”一声咽了下去。 '&
那是被法律所禁止、并对“普通人”服用和持有进行了严格管制的药品。一旦服用，服用者会感到全身的骨头就像是要融化了一样，十分舒服。精神徜徉在懒洋洋和畅快的夹缝间，人生中的不安与担心好像全都消失了一样。 2BO6i
“你想试试吗？” .u/I'W
安娜从皮囊中掏出了一个新的药丸，递向站在床前的凯姆。 M:fZP
凯姆沉默着摇了摇头。 fe]
于是她苦笑着说道：“真是没有男人气概啊。”然后将那枚药丸在在自己的舌头上。 V4reVF
“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几枚药丸了？”凯姆问道。 4
“啊……我忘了。” _s5B
安娜用空洞的目光盯着半空中，叹了口气。 /a}
这是中毒的症状，而且是非常严重的中毒。 @
“你感觉怎么样？” @v;xs
“不赖嘛，嗯，很幸福！” <
说完，她的笑容变得比刚才还要深，也更柔和。不，是太深了，太柔和了。虽然看上去是那种幸福的笑容，不过在笑容的背后却隐藏着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怖。 -&-4G
药的名字叫“路标”。 2
当然，这并不是它正式的名称，不知道是谁为了掩人耳目，作为隐语开始这样称呼它，随后广泛地流传开来。 rd
不过，这种药也只能被称为“路标”。服下一颗药丸后，服用者就会往前迈出一步。当药丸发挥作用之后，如果再服下一颗，就会再往前迈出一步。 $xF:
一颗接着一颗。 x~
一步接着一步。 t
这条被“路标”所引导着而走上的道路，没有悲伤和痛苦，到处都是安宁与平和。 X
但是，在这条路的尽头等待着的是——死亡。 :FQ`lf
“路标”之所以会受到禁止，就因为这是一种相当于让服用者慢性自杀的药物。 dF
“……就差几颗了吧？” 18C<V<
安娜有气无力地说道，然后躺在床上。 5u?Q){
虽然听到了她所说的话，但凯姆并没有回答。 S&7ci^
只不过，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依靠“路标”所进行的旅程就要接近终点了，所以凯姆才会被召到这里——将临终的人聚集起来的医院。 CUSw(
“我一点都不后悔。”安娜说道，“真的……我是说真的，这么做感觉很好，很安稳。我可以像睡着了一样死去。” YG
空洞的眼睛望向凯姆的方向，不过在她的瞳孔中没有映出任何东西。 :W
“所以……我没事。” #;#
安娜将手再次伸进皮囊中。 uY
凯姆急忙制止道：“好了，已经够了。” -3*Bdd
她仍然笑着说：“我说了……我没事。” 72
然后将第三颗“路标”放进嘴里。 \Je
她闭上了眼睛。 (%r<
在深陷的眼窝中，出现了一个深深的阴影。 WP$nNy
凯姆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。等了一会儿，安娜没有再说话，好像已经睡着了。 6|,_=7
她的气息很均匀，脸上还带着笑容，看来是“路标”发挥了药效。如果没有“路标”，她的背部就会感到像是被铁锤敲击一般的剧痛，还伴随着阵阵恶寒，应该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吧。不，比起身体的痛苦，内心所受到的死亡威胁的煎熬才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。 YtS
仍被人称作“少女”的安娜此时患上了绝症，在长期与病魔搏斗之后，负责主治的医生选择了放弃，为安娜开出领取“路标”的处方。 Xc[xU~
虽然禁止“普通人”服用这种药，但是对于完全看不到康复希望的重病患来说，却有着特别的服用许可。为了让他们能够安稳地迎接死亡，为了能让他们安静地结束自己的一生，也就是不与后悔绝望正面交锋的死亡。 S=[
凯姆在开始这份工作之前，医生曾经向他说明过“路标”的功效，而最后医生是这么说的： c@J
“重要的是，‘路标’可以将这个人一生中所背负的债全部‘抵消’。” 7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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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娜醒过来了。 ;>rTRn
在看到病床边的凯姆之后，她笑着说道：“你不用这么担心我。” sW
说完，又闭上了眼睛。 Xv6"1
“我没事的……我想就这样离开……” ;\w
安娜也知道。 XT$
“路标”有着可怕的副作用，在最后一刻，即将坠落死亡的深渊之前，服用者会被噩梦所侵袭，会感到无比痛苦。虽然凭借“路标”可以安稳地踏上死亡的旅途，可是在临终之际，所有的静谧都消失了。 #]HAE@
不仅如此，有的患者还会由于精神错乱而变得狂暴起来。那些原本连呼吸都困难的患者，一旦受到噩梦的折磨就会突然狂躁不安，他们会破坏自己的病床，更有甚者会将身边的人活活勒死。人类的身体……不，应该说人类的内心，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东西。 (
所以，凯姆才会出现在这里。 &5C9
万一，安娜被“路标”的副作用所侵袭，受到噩梦折磨的她也变得狂暴起来，那时就需要凯姆出手制止。 *
医生交给凯姆一些药，那是可以将人瞬间致死的毒药。 a
如果安娜的身体一旦发生异变，马上就要给她服下毒药，这就是医生的指示。 9H-ra
“这是人道的措施。”医生说道，“这绝对不是什么谋杀。被副作用所折磨的患者死时的表情，真的是惨不忍睹。死亡不应该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，应该是平稳的、安静的……这是最后的体贴。” +cS|
虽然凯姆并不完全同意这句话，却无法出言反驳对方。 DmT6\
只有祈祷。 }Fj7F"
但愿安娜能够在“路标”的引导下，平静地走完整个人生。 hY
虽然她内心的某处已经被麻痹，空洞的眼睛再也无法闪耀光芒——但只要她现在是幸福的，就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一切。 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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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从沉睡中苏醒的安娜想要从皮囊中取出“路标”，可是却不小心将皮囊掉落在地上。 0~,FDv
“不好意思……能帮我捡起来吗？” I%yN
她已经连捡起皮囊的力气都没有了。 89/
最后的那一瞬间，已经迫在眉睫了。 `N?M
凯姆捡起皮囊之后，安娜接着问道：“能帮我放进嘴巴里吗？” $7D2p
虽然感到有些迷惑，不过凯姆还是将一颗药丸放在安娜伸出来的舌头上。她的舌头很干燥，像是锉刀一样，看上去她真的很快就要“离开”了。 ,
服下“路标”的安娜再次被一种舒服的感觉所包围，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，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：“我做梦了。” &c<
“什么样的梦？” ~9}(i
“小时候的梦……爸爸和妈妈都在，还有哥哥、姐姐……大家都在笑……” =:%l%J
这是个不好的征兆，也许是药效不再发挥作用。如果“路标”正常发挥药效，那么服用者应该不会做梦。 7)#e0N
何况，这是一个关于家人的梦……情况有些不妙。如果心中留有依恋、后悔和悲伤，那么患者陷入副作用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，因此医生才会禁止患者家人进入到这个房间里。患者在服用“路标”之前会与家人告别，然后当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之后才会再次相见。 g|LY8
“大家看上去好像都很高兴……” n0M
也许应该再给她一颗“路标”。 *
“当我出生时，爸爸和妈妈根本想不到我会这么早死去吧。” &?
如果是熟练的看护人员，大概马上就会给患者追加一颗“路标”。那样一来，安娜就会什么都不想，再次安稳地入睡。而且，如果有可能，她将不会再次醒来。 `n,-
但是，凯姆却将皮囊轻轻地放在身边的桌子上，等着安娜继续说下去。 {Hb
安娜也没有继续要求服用“路标”，她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，那是和刚才不同的、带有自我意志的微笑。 **
“喂……” </
“什么？” <.0
“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在这个世上的呢？” ;
她并没有理会一时语塞的凯姆，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：“说来，我这么年轻就死了，甚至都没有恋爱过……所以是不是可以说如果我没有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就好了？” D)R>
凯姆沉默着点了点头。 (-,l
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生存的呢？ |9?
这是他在进行漫长而没有终点的旅行时，一直都在考虑的问题。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答案，也许这是一个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吧。 M]@d
“爸爸和妈妈大概会感到悲伤吧？” Wp)a,
“……你还是休息一下吧。” cS!Bc
“难道说我是为了让爸爸和妈妈感到悲伤而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吗？” z`b3N
“……闭上眼睛，慢慢地深吸一口气。” MfD9C&
“那个……药，可以再给我一颗吗？” tgO
这次，凯姆从皮囊中掏出了一颗“路标”。 Qc>9FT
安娜第一次有礼貌地说了一声“谢谢”，然后闭上了眼睛。 5-Nn
“……我也许就这样不会再睁开眼睛了吧。” ,c0)o*
“嗯……” |,
“毫无痛苦的死去，使好事吗？” rcV]
“……大概吧。” 'H
“脑海里一片朦胧，什么也不想，就这样死去……这是一件幸福的事吗？” 4r`w4p
凯姆沉默了。 9A
他无法回答。这也是个他不想回答的问题。 -]b
安娜没有继续追问下去，慢慢地陷入了沉睡。 K&_Lpi
医生在为昏睡的安娜昨晚检查之后，对凯姆说道：“恐怕……她会在今晚离开……” mfSO2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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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娜开始痛苦是在那天的深夜——更接近黎明时分的事情。 <R
“对不起……妈妈，对不起。是我偷吃了果酱……” ,r]Q;
她开始发烧，从额头上冒出豆粒大的汗珠，并像说梦话一样呻吟着。 l
“爸爸，你在干什么，快点、快点，这边，别让蝴蝶飞走了！” *#,$M2
大概是幼年时的回忆不断地在心底浮现吧。 ww,Z
“哥哥是猪头！是个坏人！我让妈妈收拾你！” T/0*BO
她的全身开始痉挛。 2d3F
“姐姐，我也进来了……我们一起玩吧，喂，姐姐……” 2%
不仅仅是梦呓，安娜还挥舞着双手，好像要把漂浮在半空中的家人紧紧抱住一样。 HB
这是副作用。 lY,
可怕的事态还是发生了。 1"W'@}
“不要！不要！我也要一起去！不要丢下我一人！” G
伴随着叫喊声，泪水滑过她的脸颊。 8
映在那双空洞的眼睛中的，是过去的记忆所变成的幻想。 }ZL
“求求你们！我会做一个好孩子，我会听爸爸妈妈的话……带我一起去吧！” 5
这与事实是完全相反的——被抛弃的是从心底爱着作为最小孩子的安娜的家人。 B3c"
“不要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！爸爸！妈妈！快回来！求求你们了！” c
很痛苦！很难过！全身的痉挛变得更加激烈，表情也更加苦闷。 L;
听到骚动的医生急忙跑进房间，对凯姆怒吼道：“你在干什么！快点给她吃药啊！” 09
凯姆知道。 V_AAE
那是自己的工作，让安娜尽快解脱的毒药就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。 q
但是，凯姆手中握着的却并非毒药，而是安娜伸向虚空的双手。 6O
“你在干什么！不要做那种事！快点！你这是渎职行为！你被解雇了！” )N
凯姆转过身对咆哮着的医生说道：“安静！” +=VCFK
“你、你说什么……” /-[
怒吼声在医生看到安娜的脸庞时，忽然停止了。 Yo3T
她正在微笑。 P OO
“……这是妈妈的手？还是爸爸的手……哥哥？姐姐？喂，是谁的手？”她反握住凯姆的手，高兴地问道。 !SO fM
露出无比幸福的笑容，安娜忽然又哭了。 Ua\DZL
全身的痉挛开始恢复，气息也变得沉稳下来。 o\[C
凯姆在安娜的耳边小声说道：“谢谢。” 5;o]d
“……这声音，是爸爸吗？” S
安娜微笑着，眼睛里浮现出泪光，说道：“我听出来了。” ]g
凯姆也笑了，继续小声说道：“爸爸代表妈妈、哥哥和姐姐，在这里对你说谢谢。” L0??'
安娜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：“为什么要说谢谢？” |\2
“我们想对安娜能够来到这个世上说谢谢。不管是爸爸妈妈，还是哥哥姐姐，都想对和安娜一起度过的这些日子说谢谢。” U0$5}s
人生中虽然有悔恨，同样也有限度。 OS}at
有漫长的人生，也有短暂的人生。 5yEQF
人生中虽然有悔恨，同时也有幸福和不幸。 4L
有幸福的人生，也有不幸的人生。 H;
人只要活在这个世上，或者曾经活在这个世上，所有的一切…… $7u|.f
“谢谢……” }hD1E
凯姆的这句话，让安娜娇小的下颚开始颤抖起来。 Uac7k
“我也想对大家说……谢谢……” Q9|\>[
这就是安娜最后的遗言。 PuN,
虽然被副作用的噩梦所折磨之后的脸庞既不安定，也不平静。 jqG~k
但是，却很幸福。 [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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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真的要辞去这份工作吗？”医生稍感遗憾地问道。 PHA
整理好行装的凯姆笑着说：“我好像完全没有尽到作为看护人员的义务啊。” po
“不，可是……当看到你的这种看护方式之后，我真的感到很吃惊。”医生说道，“从你的手掌中会分泌出某种与‘路标’相类似的物质吧。不这样假设的话，安娜就不会走得如此幸福……” *
他的脸上露出了认真的表情。 NY
凯姆向医生伸出手掌。 My
“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，只是普通的手掌而已。” f-m
“不，但是，在没有进行仔细的研究之后，是不会得出任何……” >Ja7
凯姆苦笑着摇了摇头７，对医生说道：“什么都没有，只有一点……我见过很多人孤独地死去，大概比你们这些医生见过的还要多。所以……我想让那个孩子在临终之际见到自己的家人，于是我握住她的手，仅此而已。” xE5]
带着无法彻底了解的表情，医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 )\yH
凯姆见状，不再理会他，而是转身离开。 9
必须继续踏上旅程。 f'
在仍然无法回答安娜所提出的问题之前，必须继续这段旅程。 M^&o'k
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生存的呢？ !K|7N
安娜有家人。 ?p&DE]
与家人的相聚、别离，这就是安娜的人生。 Q%},l9
可是……对于凯姆而言，甚至连这种相聚、别离都没有。 '%Y
我从什么地方来？ B}L"V
要到什么地方去？ eBugp
肆意吹过的风，好像是在为凯姆漫无止境的旅途做向导。 :!r #
没有路标。 ba_
所以凯姆永远都是自由的，也永远都是孤独的。 ^]Wp?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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それは時間や散逸性や死などのつまらない力を無視してい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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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/02/27 11:19am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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